WEBVTT 00:00:21.588 --> 00:00:29.029 我觉得文化大革命这十年，可以说是一个天翻地覆的十年 00:00:29.029 --> 00:00:32.098 这十年对我们的国家是一个天翻地覆的 00:00:32.098 --> 00:00:38.104 对我个人的生活，也是天翻地覆的一个转折点 00:00:38.438 --> 00:00:47.814 可在另一方面，我印象当中，很多很自豪的成就也是在文革中取得的 00:00:47.847 --> 00:00:54.988 1967年夏天，我拎着篮子去买菜，往甘家口商场走，回来的时候是空着手 00:00:54.988 --> 00:00:57.724 可我印象非常深 00:00:57.724 --> 00:01:04.230 路南边地质部大楼上贴着大彩虹标语，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了 00:01:04.230 --> 00:01:15.041 我印象当中极其深刻，当时中国面临内乱，可是取得了一项大成就 00:02:16.035 --> 00:02:23.343 1966年5月至1968年12月间， 中国大陆经历了激烈的社会动荡 00:02:23.343 --> 00:02:24.144 1966年5月至1968年12月间， 中国大陆经历了激烈的社会动荡 00:02:24.144 --> 00:02:26.646 68年底，当大规模的群众冲突势头减弱，毛泽东发动了一系列社会改造工程 00:02:26.646 --> 00:02:29.883 68年底，当大规模的群众冲突势头减弱，毛泽东发动了一系列社会改造工程 00:02:29.883 --> 00:02:33.520 68年底，当大规模的群众冲突势头减弱，毛泽东发动了一系列社会改造工程 00:02:33.553 --> 00:02:37.490 这些工程一直延续到1976年他去世之后才逐渐结束 00:02:37.490 --> 00:02:40.660 这些工程一直延续到1976年他去世之后才逐渐结束 00:02:40.693 --> 00:02:47.066 1966至1976年的这十年时间在历史上被称为“文化大革命” 00:02:47.066 --> 00:02:50.470 1966至1976年的这十年时间在历史上被称为“文化大革命” 00:02:50.570 --> 00:02:55.909 毛泽东是受马克思主义影响、中国社会主义革命最著名的领导人 00:02:55.909 --> 00:02:58.144 毛泽东是受马克思主义影响、中国社会主义革命最著名的领导人 00:02:58.144 --> 00:03:10.156 1966年5月，他认为共产党中央一些成员背离了他的社会主义构想 便发动了针对这些领导人的斗争 00:03:10.156 --> 00:03:10.890 1966年5月，他认为共产党中央一些成员背离了他的社会主义构想 便发动了针对这些领导人的斗争 00:03:10.890 --> 00:03:15.195 在他的间接领导下，北京大、中学校里的年轻师生 00:03:15.195 --> 00:03:17.330 在他的间接领导下，北京大、中学校里的年轻师生 00:03:17.363 --> 00:03:21.334 开始批判学界与文化界知名人士 00:03:21.367 --> 00:03:24.270 声称他们的思想偏离了为工人及贫下中农服务的宗旨 00:03:24.270 --> 00:03:26.839 声称他们的思想偏离了为工人及贫下中农服务的宗旨 00:03:26.839 --> 00:03:29.809 声称他们的思想偏离了为工人及贫下中农服务的宗旨 00:03:29.909 --> 00:03:34.847 起初，这些师生在校园张贴大字报进行批判 00:03:34.847 --> 00:03:35.381 起初，这些师生在校园张贴大字报进行批判 00:03:35.381 --> 00:03:39.352 然而，学生们很快自称"红卫兵"，戴上红袖章 00:03:39.352 --> 00:03:39.886 然而，学生们很快自称"红卫兵"，戴上红袖章 00:03:39.919 --> 00:03:47.527 开始拘禁并公开羞辱教师与学校领导，直到他们低头认罪 00:03:47.527 --> 00:03:48.027 开始拘禁并公开羞辱教师与学校领导，直到他们低头认罪 00:03:48.027 --> 00:03:53.900 当其他党内干部试图控制学生行为时，他们自己也遭遇撤职 00:03:53.900 --> 00:03:55.001 当其他党内干部试图控制学生行为时，他们自己也遭遇撤职 00:03:55.001 --> 00:04:01.174 被定期拉来批斗，此时加上了身体暴力 00:04:03.843 --> 00:04:09.682 学校停课一年闹革命，在有些地方，停课持续了三年 00:04:09.682 --> 00:04:12.018 学校停课一年闹革命，在有些地方，停课持续了三年 00:04:12.051 --> 00:04:19.125 学生们开始殴打老师及行政人员，至1966年8月，已经有些人被殴打致死 00:04:19.125 --> 00:04:20.660 学生们开始殴打老师及行政人员，至1966年8月，已经有些人被殴打致死 00:04:21.361 --> 00:04:33.906 另外就是第一次开文革的大会，在北大医院的大礼堂 00:04:33.940 --> 00:04:45.652 当场就叫了几个他们认为是地富反坏右资的那些老教授 00:04:45.685 --> 00:04:50.223 都70多岁了，眼科主任，名教授 00:04:50.256 --> 00:04:55.061 叫上去以后，跪在地上 00:04:55.061 --> 00:05:05.605 还有三个陪斗的，有一个是外科的大夫，还有两个我忘了 00:05:05.638 --> 00:05:12.045 上去一个红卫兵拿着鞭子就抽他们 00:05:12.045 --> 00:05:18.985 我不敢坐在前头，坐在后排 00:05:18.985 --> 00:05:26.025 看得我都要掉眼泪，还不敢掉，不敢哭 00:05:26.059 --> 00:05:40.540 从那儿以后，就是一连串的打死人的打伤的就很多很多 00:05:40.540 --> 00:05:43.843 我们医院里也是很多很多 00:05:45.745 --> 00:05:50.149 先是打我妈，拿皮带 00:05:50.183 --> 00:05:57.690 带扣的皮带打我妈，打得非常厉害 00:05:57.724 --> 00:06:01.527 后背被整个都被打得全肿了，全是血丝 00:06:01.527 --> 00:06:05.932 当时我们小，看着，主要是害怕 00:06:05.932 --> 00:06:07.166 一个是害怕，一个是恨 00:06:08.501 --> 00:06:10.236 警察没有介入 00:06:10.236 --> 00:06:10.603 警察没有介入 00:06:10.603 --> 00:06:13.706 毛泽东也没有制止红卫兵的暴力行为 00:06:13.706 --> 00:06:22.548 相反，他称赞了红卫兵，并号召他们组织大串联，到北京接受他的接见 00:06:22.682 --> 00:06:25.151 红卫兵运动随即席卷全国。 00:06:25.151 --> 00:06:26.152 红卫兵运动随即席卷全国。 00:06:26.552 --> 00:06:31.758 毛主席坐了一个什么车，就是挥手经过，开车经过 00:06:31.758 --> 00:06:32.125 毛主席坐了一个什么车，就是挥手经过，开车经过 00:06:32.158 --> 00:06:36.195 其实我们很远，都看不到，太远了，但激动得很... 00:06:36.195 --> 00:06:38.965 大家都哭得很厉害 00:06:38.965 --> 00:06:44.270 就是因为想象不出，因为第一次到北京 00:06:44.303 --> 00:06:48.207 也看到毛主席，对他的感情就是毛主席就是红太阳嘛 00:06:48.207 --> 00:06:53.813 那时候是印象非常深的，他说什么都要积极会响应的 00:07:01.220 --> 00:07:05.191 毛泽东号召学生带领人民克服当权派的错误，落实毛泽东社会主义实践 00:07:05.191 --> 00:07:08.728 毛泽东号召学生带领人民克服当权派的错误，落实毛泽东社会主义实践 00:07:08.728 --> 00:07:15.668 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统称破 "四旧" 00:07:15.668 --> 00:07:16.202 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统称破 "四旧" 00:07:16.202 --> 00:07:21.340 红卫兵打砸破坏无数房屋、商铺、图书馆、博物馆、寺庙与古迹 00:07:21.340 --> 00:07:24.644 红卫兵打砸破坏无数房屋、商铺、图书馆、博物馆、寺庙与古迹 00:07:26.045 --> 00:07:35.421 我们邻居家孩子比较大，就是初、中高中生都有，他们就烧书 00:07:35.421 --> 00:07:41.661 我们小孩们跟在边儿上看，问我们说:“你们家有没有四旧的书？” 00:07:41.694 --> 00:07:46.365 我也不知道，觉得好像有旧书， 00:07:46.365 --> 00:07:50.436 然后人家说那你也拿来烧，我就咚咚咚跑回家 00:07:50.470 --> 00:07:56.008 把我爸爸一套书搁在柜子里的书拿出来 00:07:56.008 --> 00:08:00.379 因为我看过那个封皮上有老画儿，就是那个古典画 00:08:00.413 --> 00:08:02.081 我也不知道什么书当时 00:08:02.114 --> 00:08:07.553 就拿出来，然后就到那儿跟人家一起烧 00:08:07.553 --> 00:08:11.123 结果烧完以后，这么大的事家里的人都没敢说我 00:08:11.591 --> 00:08:15.628 红卫兵来了，一把火，这堆书就都没了 00:08:15.628 --> 00:08:22.101 我还记得很清楚，一位女士，她坐在我家桌子上 00:08:22.101 --> 00:08:24.937 别人都在翻，她呢也不忙 00:08:24.937 --> 00:08:30.643 就把我妈刚买来的那个头发夹子，女士用的 00:08:30.676 --> 00:08:38.451 一根一根地别在脑袋上，把一板（夹子）都别上了 00:08:38.918 --> 00:08:41.888 再一转眼，我有一个仿真驳壳枪 00:08:41.921 --> 00:08:46.926 就看见已经别在另外一个老哥们儿的腰上了 00:08:46.926 --> 00:08:49.996 他顺带着就把那把仿真枪拿走了 00:08:50.096 --> 00:08:56.002 我记得我大姐，第一次抄家的时候她不在家 00:08:56.002 --> 00:09:04.110 她也跟红卫兵到外边去破四旧去了，贴传单什么的 00:09:04.110 --> 00:09:09.482 回到家一看，怎么回事儿啊，自己家也被抄了 00:09:09.482 --> 00:09:17.123 从此，她也是像狗崽子一样，在学校里什么都不能参加 00:09:18.090 --> 00:09:22.328 就是参加当地（红卫兵）一起去抄那个家 00:09:22.328 --> 00:09:29.702 那个资本家的家是小洋楼，当时号称是水晶宫 00:09:29.735 --> 00:09:35.274 屋里都是水晶玻璃片儿镶嵌起来的 00:09:35.274 --> 00:09:42.281 一进去，把墙上的水晶片儿全给砸了 00:09:42.281 --> 00:09:50.489 后来呢，我的印象是我们那个几个同学吧 00:09:50.489 --> 00:09:57.830 把我们家附近的一个杂志社给占领了 00:09:57.830 --> 00:10:03.803 就自己组织红卫兵，就是游离学校之外的 00:10:03.803 --> 00:10:09.709 我们自己刻红卫兵图章，印红卫兵的袖章 00:10:09.742 --> 00:10:16.682 占了那家杂志社的三间办公室，给我们办公 00:10:16.716 --> 00:10:18.618 办公 00:10:18.618 --> 00:10:25.224 对呀. 而且我们先把这家杂志社社长的家给炒了 00:10:25.224 --> 00:10:29.028 把那个社长臭揍了一通 00:10:29.061 --> 00:10:31.897 那社长当时也是五十多岁吧 00:10:32.098 --> 00:10:39.672 至九月中旬，红卫兵在北京市已经迫害致死或自杀的人数达到近1800人 00:10:39.672 --> 00:10:41.641 至九月中旬，红卫兵在北京市已经迫害致死或自杀的人数达到近1800人 00:10:41.641 --> 00:10:41.974 对个人生命财产的暴力掠夺蔓延到全国各地 00:10:41.974 --> 00:10:47.246 对个人生命财产的暴力掠夺蔓延到全国各地 00:10:47.680 --> 00:10:54.620 上小学以后，记得住的几个事情 00:10:54.620 --> 00:11:02.428 有一个是看大门的老头儿自杀了 00:11:02.461 --> 00:11:06.065 他一个看大门儿的老头儿碍谁的事儿了？ 00:11:06.065 --> 00:11:07.967 我现在也想不明白 00:11:07.967 --> 00:11:14.807 还有一个老师，也是切腕，切腕以后没有死。 00:11:14.807 --> 00:11:18.477 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00:11:18.477 --> 00:11:22.381 就是刚刚懂事儿的时候的记忆就是这样 00:11:22.381 --> 00:11:31.090 还有我住的那个楼房，我们住一楼，三楼住了一对工程师 00:11:31.123 --> 00:11:37.596 有一天就说：哎呦，这两口子双双上吊自杀了 00:11:37.630 --> 00:11:39.799 两人一块儿？ 00:11:39.799 --> 00:11:44.804 对。那时候我就纳闷儿 00:11:44.837 --> 00:11:52.144 因为我们房子的结构是一样的，我就在想他们怎么上吊？ 00:11:52.178 --> 00:11:56.916 这个房子里头绳子放在哪儿？我想不出来 00:11:56.916 --> 00:12:03.355 7、8月夏天的时候，我在大院儿里头玩儿 00:12:03.355 --> 00:12:08.928 一会儿就有人喊：哪儿哪儿哪个楼里头又有人出事儿了 00:12:08.928 --> 00:12:10.696 大家就往那儿跑 00:12:10.730 --> 00:12:15.334 第二天，又喊：那边又谁出事儿啦！ 00:12:15.334 --> 00:12:24.043 就是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就特别…感觉是超现实的那种感觉 00:12:24.577 --> 00:12:30.416 我们家呢，属于资本家出身 00:12:30.416 --> 00:12:36.822 但是, 没有定过这么样的这个成分 00:12:36.856 --> 00:12:50.703 当时来的红卫兵，是学校的红卫兵，不是我父亲单位的红卫兵 00:12:50.703 --> 00:13:04.183 特别是其中有个女的，她的父亲是当时党校的副校长，上海市的 00:13:04.216 --> 00:13:07.186 后来也出问题了 00:13:07.186 --> 00:13:12.558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非常的牛啊 00:13:12.558 --> 00:13:16.428 他们要来搜查我们家的黄金 00:13:16.428 --> 00:13:24.403 当时我父亲不愿意我们参与到这些事来 00:13:24.436 --> 00:13:28.374 觉得我们还小，不应该过多问这些事情 00:13:28.374 --> 00:13:32.678 所以，他把家里的黄金托付给一个朋友了 00:13:32.678 --> 00:13:35.347 没想到这个朋友出卖了他 00:13:35.347 --> 00:13:38.317 然后红卫兵就到家里来抄家 00:13:38.317 --> 00:13:46.292 我母亲可能呢还有一点点首饰，要留下来，将来给我们 00:13:46.292 --> 00:13:52.431 所以呢，她坚决不说 00:13:52.464 --> 00:14:03.542 就拿链条，铁链条，抽她。打了整整一个晚上 00:14:03.576 --> 00:14:07.046 我就不明白这些人，他们自己也有父母 00:14:07.046 --> 00:14:12.585 特别是像为首的那个女孩，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00:14:12.618 --> 00:14:20.159 她要表现出特别凶狠的样子，表现她的革命性 00:14:20.192 --> 00:14:25.030 可是，后来她的父亲也出现了问题 00:14:25.030 --> 00:14:29.168 也被打倒了，她也被别人从红卫兵中踢出去了 00:14:29.168 --> 00:14:33.505 那么，她自己有什么感觉呢？ 00:14:33.539 --> 00:14:43.782 可能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认清楚这个问题 00:14:43.782 --> 00:14:46.986 因为现在也有同学聚会，我都不愿意去 00:14:46.986 --> 00:14:50.456 就是因为有她的缘故 00:14:50.456 --> 00:14:54.193 听别人跟我讲呢，她遇到别的同学 00:14:54.226 --> 00:14:59.832 根本就对文革她那段没有认识 00:14:59.832 --> 00:15:08.140 相反，她老是说自己是受迫害的，怎么怎么受迫害 00:15:08.173 --> 00:15:22.855 所以，我觉得文革当中，有很多人做了坏事，应该有所认识 00:15:22.888 --> 00:15:30.095 而被动参与的人也应该好好地反思一下 00:15:30.129 --> 00:15:38.404 比如像我，虽然我们的家被抄了，我们的父母被斗了 00:15:38.437 --> 00:15:41.140 但是我也去斗过别人 00:15:41.440 --> 00:15:48.647 当时我们有一个亲戚，她也不过就是个中学生，就比我大一两岁 00:15:48.647 --> 00:15:51.784 她有个同学，到她家来抄家 00:15:51.817 --> 00:15:57.957 她马上就说:“我们家没什么可抄的，我带你去我亲戚家吧" 00:15:57.957 --> 00:16:02.728 其实我觉得她当时也并不是说怎么样的革命 00:16:02.761 --> 00:16:08.267 而是她想把这个事从她自己家里引开 00:16:08.267 --> 00:16:14.006 然后就是她这些同学，都是十三四岁的中学生 00:16:14.006 --> 00:16:17.676 因为她上的是个女中，全部都是女孩子，来了以后 00:16:17.676 --> 00:16:22.014 就把我母亲的头都给剪了，那时候都剃阴阳头 00:16:22.014 --> 00:16:26.819 然后她们在院子里就批斗，让她跪在那儿 00:16:26.852 --> 00:16:31.590 真的是人身侮辱啊 00:16:31.623 --> 00:16:39.965 然后我们有一个邻居， 她是一个中学里的一个教外语的老师 00:16:39.965 --> 00:16:44.336 这个老师比较严厉，也是在一个女中里教书 00:16:44.336 --> 00:16:51.543 她的学生来了，也就是初中生，好像是，十三四岁，十四五岁 00:16:51.543 --> 00:17:01.320 来了以后把她和她先生两个人，这个我没有亲眼看见 00:17:01.353 --> 00:17:06.658 据说是把他们折磨了一两天，最后把他们绑在树上，活活给打死了 00:17:06.658 --> 00:17:10.696 然后打死以后还不甘心，上去还要再捅一刀 00:17:10.696 --> 00:17:14.233 还要踢一脚，说“看你有没有死。" 00:17:22.474 --> 00:17:27.346 不断扩大的暴力运动逐渐升级为红卫兵的派系武斗 00:17:27.346 --> 00:17:32.418 这些派系笼统地分为“保皇派”与“造反派” 00:17:32.418 --> 00:17:32.651 这些派系笼统地分为“保皇派”与“造反派” 00:17:32.651 --> 00:17:37.923 分别指那些支持文革初期占据领导地位的人和试图推翻这些领导的人 00:17:37.923 --> 00:17:40.759 分别指那些支持文革初期占据领导地位的人和试图推翻这些领导的人 00:17:40.793 --> 00:17:45.197 意见相左以及权力斗争加剧了派系的进一步分裂 00:17:46.632 --> 00:17:53.372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变成了最初的造反派 00:17:53.372 --> 00:17:56.108 我那时候很小，初二的学生 00:17:56.141 --> 00:18:01.046 后来又被认为是保守派。但当时其实是造反派 00:18:01.046 --> 00:18:06.251 我们学校呢就是属于在文革中也挺闹的一个学校 00:18:06.251 --> 00:18:10.589 后来还经历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00:18:10.589 --> 00:18:18.030 反正，我就觉得我当时还大概15周岁上下的时候 00:18:18.063 --> 00:18:24.603 我已经开始觉得，哇！政治这东西真是非常非常的复杂 00:18:24.603 --> 00:18:26.939 非常非常的阴险 00:18:26.939 --> 00:18:31.743 我那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而且呢，可能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00:18:31.777 --> 00:18:38.117 我就比较早地对文革这事儿就看得 00:18:38.150 --> 00:18:42.788 不能叫看透，其实当时北京的有些老红卫兵都有这种（看法） 00:18:43.288 --> 00:18:47.659 在那个时候，没有一个大的政治环境 00:18:47.693 --> 00:18:50.262 都变成一个一个小的政治环境，都是自己独立发展 00:18:50.295 --> 00:18:56.468 就像政治学实验室似的，那这一独立发展，里面很多东西就是一样的 00:18:56.468 --> 00:19:02.674 它也有个人崇拜，也有专制独裁，也有宗派斗争 00:19:07.179 --> 00:19:11.984 那个时候呢，因为正是处在十四五岁的时候 00:19:12.017 --> 00:19:18.891 我感觉最刻骨铭心的，就是这个世界突然间就变了 00:19:18.891 --> 00:19:23.428 因为我们是住在一个大学的宿舍里面 00:19:23.462 --> 00:19:30.669 院子里住的都是先生，都是那种比较拘礼比较客气的状态 00:19:30.702 --> 00:19:35.507 但忽然就在这个时候变成了随便被打 00:19:35.507 --> 00:19:38.810 变成了一个牛鬼蛇神的大院了 00:19:38.810 --> 00:19:43.615 我记得我们楼里的一个老头，他特别喜欢养蛐蛐儿 00:19:43.615 --> 00:19:46.885 也很文雅，喜欢书法喜欢蛐蛐儿 00:19:46.919 --> 00:19:49.021 那一天所有的蛐蛐儿罐儿都打碎了 00:19:49.021 --> 00:19:55.894 然后打他，我第一次看见打人，那当然就觉得非常恐怖啦 00:19:55.894 --> 00:19:59.231 那与此同时还不仅是我们院儿的有了灾难 00:19:59.264 --> 00:20:03.769 还有就是学校，在学校里我能刻骨铭心的就是 00:20:03.769 --> 00:20:07.139 让我们坐在中间，突然有一天让我坐在中间 00:20:07.172 --> 00:20:10.008 围着让我们承认自己是狗崽子 00:20:10.008 --> 00:20:13.512 还得交代我父亲的一些历史问题 00:20:13.512 --> 00:20:15.914 好像我们的档案都公开了 00:20:15.914 --> 00:20:18.283 就是我父亲以前做过什么他们都知道 00:20:18.283 --> 00:20:20.652 班里有几个红卫兵骨干 00:20:20.652 --> 00:20:26.358 所以那时候刻骨铭心的就是人忽然间变成了 00:20:26.358 --> 00:20:33.232 有分层，就是你不是接班人了，你已经是变成了一个罪人 00:20:33.232 --> 00:20:36.168 这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00:20:36.168 --> 00:20:40.706 他们可以无所不为啊，等于就是作贱你呀 00:20:40.739 --> 00:20:46.778 我觉得那种冲击啊，真是灭顶之灾 00:20:46.778 --> 00:20:52.784 因为你的年龄很幼小，你发现你跟那些牛鬼蛇神一样，你明白？ 00:20:52.784 --> 00:20:55.287 就是抬不起头，所以那时候只有哭 00:20:55.287 --> 00:21:00.092 然后给我的感觉就是，生不如人的那种压抑感 00:21:00.092 --> 00:21:02.427 到现在都没有去掉 00:21:02.461 --> 00:21:09.067 到后来，就看到满大街都是随便打人，还给人剃头 00:21:09.101 --> 00:21:11.803 反正就无法形容吧 00:21:11.837 --> 00:21:17.676 这种记忆，它在成长当中的一页 00:21:18.076 --> 00:21:22.180 后来有权利居然可以成立组织 00:21:22.180 --> 00:21:26.418 成立组织就是你也可以造反 00:21:26.451 --> 00:21:29.288 这时候就是造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反 00:21:29.321 --> 00:21:31.657 把一切都算在刘邓身上 00:21:31.690 --> 00:21:38.463 就是好像是他们搞得这种狗崽子啊，对联儿啊，反动对联儿啊这些 00:21:38.497 --> 00:21:44.036 那我们有了造反的权利了，这时候我觉没有人是无辜的 00:21:44.069 --> 00:21:47.572 因为我们也成立了红卫兵组织 00:21:47.572 --> 00:21:53.679 我们也可以随便上街去参加那些所谓的造反的运动 00:21:53.679 --> 00:21:58.283 想整谁想斗谁，甚至武斗我们都参加了 00:21:58.283 --> 00:22:04.890 我们当然是在武斗当中躲躲闪闪，但你毕竟也跟着摇旗呐喊了 00:22:04.890 --> 00:22:08.327 也是一拨一拨的怎么说呢 00:22:08.327 --> 00:22:12.230 群起而攻之的那种感觉。谁也没闲着 00:22:12.230 --> 00:22:16.234 我不相信有真正的逍遥派 00:22:16.234 --> 00:22:23.408 因为你出身于这样的家庭，你有一种气，你也想给自己证明你是革命的。你明白？ 00:22:23.408 --> 00:22:25.777 那只有投身于运动 00:22:25.777 --> 00:22:33.318 到底有多少人能够说，我彻底不参加运动，我能够不在乎，我不知道 00:22:33.318 --> 00:22:36.455 反正对我来讲，我努力地想表现好 00:22:36.488 --> 00:22:39.624 表现成自己是运动的一员 00:22:39.624 --> 00:22:43.995 所以我觉得，有什么样的民众就有什么样的领袖 00:22:44.029 --> 00:22:46.531 所谓四个伟大，是我们鼓噪起来的 00:22:46.765 --> 00:22:49.101 你在这个时代里必然会成为一种… 00:22:49.101 --> 00:22:49.234 你在这个时代里必然会成为一种… 00:22:49.234 --> 00:22:53.271 我形容自己就像是火山爆发时的那个灰烬 00:22:53.271 --> 00:23:02.080 火山起来的时候，我们都是灰烬当中的一颗小尘土 00:23:02.080 --> 00:23:05.150 最开始都是巨烫的，灼热的 00:23:05.150 --> 00:23:10.088 然后你现在成为灰烬的时候你只是失落 00:23:11.089 --> 00:23:16.828 还有印象深刻的是我曾经目睹了大学的武斗 00:23:16.862 --> 00:23:20.232 因为我住的是一个高等院校 00:23:20.265 --> 00:23:25.871 在楼顶上看着双方大学生、青年职工组成的武斗 00:23:25.871 --> 00:23:29.808 那个时候人都被，就像古代的战场一样 00:23:29.808 --> 00:23:37.182 举着长矛，抛石机，双方交战，一阵儿混战，再退出来 00:23:37.215 --> 00:23:43.321 我们那时候不懂，但实际上，那就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种割裂 00:23:43.355 --> 00:23:47.659 而且这种割裂，一直到过了二三十年 00:23:47.659 --> 00:23:54.633 其实在他们的这个同龄人之间聊天的时候那时候当时的所谓派系 00:23:54.633 --> 00:23:58.603 一直延续到后来很晚还有 00:23:58.637 --> 00:24:07.779 我觉得，就是那种人群之间关系的妖魔化，那给我印象很深刻 00:24:08.079 --> 00:24:12.551 大概冲出来的有一两百人，有人说两三百人，那不管它 00:24:12.584 --> 00:24:16.788 反正黑压压的，整个那马路上全满了 00:24:16.822 --> 00:24:19.090 我就上去“咣”就给他一棍子 00:24:19.090 --> 00:24:20.992 当时是一只手抡的，我记得 00:24:20.992 --> 00:24:22.060 把他的安全帽“砰”地打飞了 00:24:22.060 --> 00:24:25.163 打飞了以后，他就栽楞了一下，但他居然没有回头 00:24:25.163 --> 00:24:29.201 我紧接着又第二棍子，可能在他没有回头的时候就打在他的后脑上了 00:24:29.201 --> 00:24:33.371 其实我那棍子是足以让他毙命的，当时警察讲的很清楚 00:24:33.371 --> 00:24:34.840 不用那两人打。你一个人就够了 00:24:34.840 --> 00:24:39.478 你那棍子是个方头儿，是个镢把子，镢头把子 00:24:39.478 --> 00:24:44.082 我那一棍子打完以后，上面溅的全是血 00:24:44.082 --> 00:24:50.388 一下子打在后脑上了，他的后脑骨颅骨骨折，就碎了 00:24:50.422 --> 00:24:58.096 他就一下子栽倒…他不是跑着吗，路这边有个排水沟，排水沟有坡儿 00:24:58.096 --> 00:25:02.434 他没有掉到排水沟里，他是一下子就飞到了那边坡上去了，滚下来的 00:25:02.434 --> 00:25:07.072 滚下来了，他就爬，他想扶着 00:25:07.072 --> 00:25:15.347 从沟底下爬起来想扶马路牙子，不是马路牙子，是沟边 00:25:15.347 --> 00:25:18.083 然后，我又给了他一棍子，打在这个地方 00:25:18.116 --> 00:25:24.155 这个地方的血啊。我棍子上的血主要是这个地方出来的 00:25:24.155 --> 00:25:26.057 额前出来的血，全喷在上面了 00:25:26.091 --> 00:25:33.965 当时我还特别得意地"你跑不了！” 其实当时...我才知道什么叫激情杀人 00:25:33.999 --> 00:25:38.069 他妈的，忒狠了，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00:25:38.069 --> 00:25:45.076 就是觉得给你打的跑不了了，我得意极了：终于把你打瘫了, 打瘫了 00:25:45.076 --> 00:25:50.048 完了，我开始又往前追。我发现人没劲儿了。 00:25:50.081 --> 00:25:53.218 结果我们取得了一个这样的胜利，就在我们最得意的时候 00:25:53.218 --> 00:25:58.123 得意忘形的时候，人家告诉我说，那个人被打死了 00:25:58.156 --> 00:26:00.559 当时我就傻了 00:26:00.559 --> 00:26:07.065 其实，我觉得有一种东西是隐藏在人心里很深的 00:26:16.374 --> 00:26:23.014 毛泽东的社会主义设想以及对红卫兵的赞扬，都是以捍卫工农红色阶级的名义 00:26:23.014 --> 00:26:24.049 毛泽东的社会主义设想以及对红卫兵的赞扬，都是以捍卫工农红色阶级的名义 00:26:24.049 --> 00:26:29.888 因为他相信工人和农民代表共产主义理想 00:26:29.888 --> 00:26:30.155 因为他相信工人和农民代表共产主义理想 00:26:30.155 --> 00:26:35.527 然而，当红卫兵运动开始时，大部分工人与农民选择回避 00:26:35.527 --> 00:26:37.529 然而，当红卫兵运动开始时，大部分工人与农民选择回避 00:26:37.963 --> 00:26:42.434 那是属于很正的红色的这种家庭了 00:26:42.467 --> 00:26:53.545 对。所以呢，文化大革命时候呢，我们家还是挺平稳的 00:26:53.578 --> 00:27:04.756 我们也没参加红卫兵什么的，家里大人也不让我们出去，就让我们在家里面待着 00:27:07.959 --> 00:27:14.833 我们那有个工厂，当时工厂里一个革委会系统的工人 00:27:14.866 --> 00:27:17.969 原来是兵工厂的，他就对我们说 00:27:17.969 --> 00:27:22.641 "同学们，你们来了，我来跟你们说两句话 00:27:22.674 --> 00:27:27.512 第一个，整人如整己，整来整去整自己 00:27:27.545 --> 00:27:35.720 第二，技术是花红（一种果），越老越红；政治是棵葱，越老越空" 00:27:36.721 --> 00:27:41.526 红卫兵那么多，那些农村的到处都在搞 00:27:41.526 --> 00:27:45.430 哦，那是你们当地的红卫兵还是从别处串联去的？ 00:27:45.430 --> 00:27:48.967 当地的红卫兵 00:27:48.967 --> 00:27:55.373 那他们不生产？也是农家孩子吗？ 00:27:55.373 --> 00:27:57.242 对啊，也是农家孩子 00:27:57.242 --> 00:28:01.579 哦，农家孩子也去当红卫兵，然后造反？ 00:28:01.579 --> 00:28:02.380 对 00:28:02.414 --> 00:28:05.016 造谁的反啊？ 00:28:05.050 --> 00:28:14.059 造谁的反？你哪一个干部要是混在一起犯错误的，像收那些回扣的 00:28:14.059 --> 00:28:17.262 哦，就是造干部的反？ 00:28:17.262 --> 00:28:26.905 嗯，群众不对还不是要搞，地主那些孩子，还不是搞 00:28:26.905 --> 00:28:28.973 哦，您见过吗？ 00:28:28.973 --> 00:28:36.781 见过，我们在农村搞社调，晚上红卫兵怎么会看不到呢？ 00:28:39.217 --> 00:28:49.561 再一个我印象深的，就是每天到了11岁的时候我就下地干活了 00:28:49.594 --> 00:28:56.000 瞅着民兵连长或者是指导员打着红旗，去上地里干活去 00:28:56.000 --> 00:29:03.374 到了地里，把红旗一插，所有人站好了，先唱《东方红》 00:29:03.374 --> 00:29:05.276 哦？还先唱东方红？ 00:29:05.310 --> 00:29:11.750 先唱东方红，说”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 00:29:11.750 --> 00:29:13.151 您记得真清楚 00:29:13.151 --> 00:29:21.860 对。好容易干完活该下工吃饭去了，就该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了 00:29:21.860 --> 00:29:24.162 那是结束时候唱的歌 00:29:24.162 --> 00:29:30.969 结束。好容易到家，抱柴火烧火，做熟了饭了 00:29:30.969 --> 00:29:36.975 这饭还摸不着赶紧吃，还得站在那桌前冲着毛主席像三鞠躬 00:29:36.975 --> 00:29:47.252 "伟大领袖毛主席，您给我们的幸福生活，让我们今天有饭吃。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 00:29:47.285 --> 00:29:49.154 谁带着做？ 00:29:49.154 --> 00:29:51.956 我妈呀。 00:29:51.990 --> 00:29:55.093 您妈带着一群人做? 00:29:55.126 --> 00:30:02.500 那要不带着做，万一让邻居看见，第二天挨斗的就是我们 00:30:02.534 --> 00:30:09.507 农村串门儿的多，吃着饭，端着碗就串门儿去 00:30:09.507 --> 00:30:16.581 要是端着碗串门去了，看见你家这儿吃饭前没向毛主席请示，那是个不小的问题 00:30:16.581 --> 00:30:21.052 第二天，牛棚那就开始斗了 00:30:21.085 --> 00:30:31.529 我记得那时候家里没钱，买个笔啊本啊的，得拿个鸡蛋去商店换 00:30:31.563 --> 00:30:36.501 到了商店，必须得先说一段毛主席语录 00:30:36.501 --> 00:30:44.008 你比如说“为人民服务”，售货员接一句“完全彻底” 00:30:44.008 --> 00:30:52.016 然后，我把鸡蛋给她，她把那本子给我 00:30:52.016 --> 00:30:56.955 当时买东西所有人都得这样 00:30:56.988 --> 00:30:58.823 你们那时候笑不笑啊？不笑吧？ 00:30:58.857 --> 00:31:01.960 没有。觉得很严肃的。觉得很好的 00:31:01.960 --> 00:31:07.966 一旦要是笑的话，那就是对毛主席不忠怎么办呀？那就麻烦了 00:31:07.966 --> 00:31:14.973 我说“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她必须得说”是中国共产党” 00:31:14.973 --> 00:31:22.547 得，这东西卖给你了。你不这么说不行 00:31:22.547 --> 00:31:25.984 还有一个更恶心的事儿 00:31:26.017 --> 00:31:34.792 有一回我们那里开会，晚上我们在牛棚里开会，必须得先唱歌 00:31:34.792 --> 00:31:39.764 唱《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 00:31:39.764 --> 00:31:44.769 ♪ 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 ♪ 00:31:44.769 --> 00:31:50.141 ♪ 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 00:31:50.141 --> 00:31:55.380 ♪ 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 ♪ 00:31:55.380 --> 00:31:57.282 当时有这么一个歌，对吧？ 00:31:57.282 --> 00:31:59.550 对，有的。 00:31:59.550 --> 00:32:09.627 有一个傻家伙唱“爹亲娘亲不如我老婆子亲” 00:32:09.661 --> 00:32:15.166 可毁了，完了以后这就斗起来没完了 00:32:15.166 --> 00:32:21.906 毛主席最亲怎么成了你老婆子了，这比得了毛主席吗？ 00:32:21.906 --> 00:32:24.976 真的，就这种事儿太多了 00:32:37.722 --> 00:32:42.493 新的红卫兵支持的文革委员会开始控制社区及单位 00:32:42.493 --> 00:32:43.494 新的红卫兵支持的文革委员会开始控制社区及单位 00:32:43.528 --> 00:32:49.968 同时，民众组织了地方武装，利用一切可能得到的武器保卫自己的单位及社区 00:32:49.968 --> 00:32:50.935 同时，民众组织了地方武装，利用一切可能得到的武器保卫自己的单位及社区 00:32:50.935 --> 00:32:57.408 工人与农民卷入保皇派与造反派的派系斗争中，很多受过军事训练的人被裹挟其中 00:32:57.408 --> 00:33:02.513 工人与农民卷入保皇派与造反派的派系斗争中，很多受过军事训练的人被裹挟其中 00:33:02.513 --> 00:33:11.055 这些派别得到地方民兵组织、省级驻防部队、以及中央直属部队的武器及人员支持 00:33:11.055 --> 00:33:11.589 这些派别得到地方民兵组织、省级驻防部队、以及中央直属部队的武器及人员支持 00:33:11.589 --> 00:33:16.327 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发生武装冲突 00:33:16.995 --> 00:33:23.334 我所在的地方是山东一个偏僻的农村，是一个最基层的地方 00:33:23.334 --> 00:33:29.874 我本人又是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里边儿 00:33:29.874 --> 00:33:37.148 还有一个关于武斗的记忆。我们那个村农民也是分成两派的 00:33:37.181 --> 00:33:48.693 我们村其中人数较多的一派和另外一个国营的大单位是分属两派的 00:33:48.693 --> 00:33:53.765 当时就由那个大单位要派出一 00:33:53.765 --> 00:33:59.370 支所谓多庞大的队伍到我们村儿里边儿来血洗我们这个村 00:33:59.370 --> 00:34:03.374 我当时是个初中生，那个记忆也是很深刻 00:34:03.374 --> 00:34:10.214 有一天晚上我们那个村突然传言，让各家各户关闭好门户 00:34:10.214 --> 00:34:15.720 说是对方要来几辆大卡车要拉多少人 00:34:15.720 --> 00:34:21.292 到我们村血洗我们这个村儿的主流派别 00:34:21.292 --> 00:34:25.863 老百姓也可能受到伤害 00:34:26.664 --> 00:34:35.973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们那里也分了两派，而且也搞了武斗 00:34:35.973 --> 00:34:49.454 我哥哥已经算比较大的，他比我大两岁，他已经正式参加了文化大革命战斗队 00:34:49.454 --> 00:34:51.622 我爸爸也参加了战斗队 00:34:51.622 --> 00:34:57.195 具体战斗队的名字我不记得了，反正一个是保皇派，一个反对保皇派 00:34:57.195 --> 00:35:00.064 哦，你爸爸和你哥哥是对立的！ 00:35:00.098 --> 00:35:05.970 对，爸爸和哥哥是对立的，两个人在家一吃饭就开始吵架 00:35:06.003 --> 00:35:10.875 一个说他的战斗队是革命的，另一个说他的是革命的 00:35:10.875 --> 00:35:16.214 总是吵的不欢而散。所有的拖拉机，那种带链条的拖拉机 00:35:16.214 --> 00:35:22.854 四面都用铁片包着，只露前面两个眼睛 00:35:22.854 --> 00:35:27.825 然后旁边有那个眼儿可以往外塞扎枪，因为那时候我们每家都有扎枪啊 00:35:29.961 --> 00:35:34.198 我出差回来，正好赶到7.13 00:35:34.198 --> 00:35:40.271 就那次我们芜湖市啊，两派斗争正厉害打死了人 00:35:40.271 --> 00:35:47.378 我们正好开的那条船呐，搁船是在江北了，我们也好几天没洗澡 00:35:47.378 --> 00:35:51.949 他那个柴油机里放点水给我们洗个澡…去江北开过去 00:35:51.983 --> 00:35:54.819 明天早上再开过来，你们再过去 00:35:54.819 --> 00:36:00.191 你们晚上不能过去，晚上都是机枪架在三叉路口 00:36:00.992 --> 00:36:05.930 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两派斗争 00:36:05.930 --> 00:36:13.871 是天津一个工厂，叫2672吧 00:36:13.905 --> 00:36:26.017 两派斗争，其中一派把另一派的一个工人扔到了硫酸池子里，活活地给烧死了 00:36:26.017 --> 00:36:37.962 烧的那个人就像是紫皮茄子一样，抬着他在街上游行 00:36:37.962 --> 00:36:43.367 从那以后我就不吃茄子 00:36:44.268 --> 00:36:50.975 这个科长呢，是解放以前，参加过解放战争的 00:36:50.975 --> 00:36:54.845 当时他是十八九岁的红小鬼 00:36:54.845 --> 00:37:00.751 也是为了中国的解放事业做出了贡献的那样一个干部 00:37:00.751 --> 00:37:10.928 抓到牛棚，结果呢，他被关在牛棚里，被专政兵，都是大联合派的 00:37:10.928 --> 00:37:15.633 大联合派就为了报这个一剑之仇，把他的那个腿上 00:37:15.633 --> 00:37:21.772 用两根就像小拇指粗的螺丝刀从左右穿透 00:37:22.974 --> 00:37:30.181 我母亲叫黄培英。 黄培英 00:37:30.181 --> 00:37:37.521 生于一九二八年，死的时候才三十几岁 00:37:37.521 --> 00:37:42.360 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个还未成年的小孩 00:37:42.360 --> 00:37:47.932 当时，我母亲中弹以后，我扑到我母亲身上 00:37:47.932 --> 00:37:51.369 子弹是从这里穿进去，这里穿出来 00:37:51.369 --> 00:37:57.275 从山上离我母亲五六百米的直线距离 00:37:57.275 --> 00:38:01.379 这里穿过去，从山上打下来，从这里穿出去 00:38:01.379 --> 00:38:08.252 当时一中弹以后我看到我母亲倒下 00:38:08.286 --> 00:38:13.424 为了让他们知道我们是老百姓，我们有意识的穿了白色的衣服 00:38:13.424 --> 00:38:17.028 因为他们作战的都穿黑色的或是军色的保护色的， 00:38:17.028 --> 00:38:21.699 我们就穿的是白色的，表示我们是老百姓，和平的老百姓，逃难的老百姓 00:38:21.699 --> 00:38:23.968 让他们知道，目标更显著 00:38:23.968 --> 00:38:26.270 哪知道他们滥杀无辜 00:38:26.270 --> 00:38:29.940 我母亲被打到之后，我就把衣服撕下来给我母亲堵血堵不住 00:38:29.974 --> 00:38:36.714 然后他们就用127高射机枪对我们进行扫射 00:38:36.747 --> 00:38:39.950 打得周围全是土，打得我就扑到地上不敢抢救了 00:38:39.950 --> 00:38:44.255 后来我就跳起来，挥动衣服跟他们说 00:38:44.255 --> 00:38:47.925 我们是老百姓，他们又用机枪打 00:38:47.958 --> 00:38:50.628 后来我弟弟被打到海椒土里面 00:38:50.661 --> 00:38:55.166 是一个非常难以忘怀的悲剧啊。非常残酷 00:38:55.199 --> 00:39:00.971 现在回忆起来都使人感觉非常难受 00:39:00.971 --> 00:39:05.009 那一枪当时就穿过心脏了，我母亲眼睛向上翻 00:39:05.009 --> 00:39:09.547 死死的盯着我，可能有很多想法，大脑可能很清醒 00:39:09.547 --> 00:39:12.483 望着我，望着自己的孩子还未长大 00:39:12.516 --> 00:39:21.125 五个啊，我最小的弟弟才五岁，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加上他 00:39:21.158 --> 00:39:29.934 四个，我下面还有四个。你想想一个母亲…看着孩子… 抱着母亲断气 00:39:37.942 --> 00:39:41.712 对毛泽东与革命的信仰，是发生争斗的表面原因，但通常只是个说辞而已 00:39:41.712 --> 00:39:45.549 对毛泽东与革命的信仰，是发生争斗的表面原因，但通常只是个说辞而已 00:39:45.549 --> 00:39:50.221 一旦某些派系占了上风，代表他们的地方政府 00:39:50.221 --> 00:39:52.523 一旦某些派系占了上风，代表他们的地方政府 00:39:52.523 --> 00:39:56.594 不管有没有红卫兵的支持，都会惩罚与之相左的弱势派系 00:39:56.594 --> 00:39:59.597 不管有没有红卫兵的支持，都会惩罚与之相左的弱势派系 00:39:59.597 --> 00:40:04.769 他们的受害者可能会失去财产、被拘禁、判刑、甚至杀害 00:40:04.769 --> 00:40:07.204 他们的受害者可能会失去财产、被拘禁、判刑、甚至杀害 00:40:07.438 --> 00:40:13.177 还有呢，本来邻里都挺和睦的么，后来就抄家了 00:40:13.177 --> 00:40:17.148 有一些比较富裕的高级知识分子 00:40:17.148 --> 00:40:20.351 或者以前的资本家，他们住的房子都比较大 00:40:20.351 --> 00:40:23.020 但是都是房管所的房子不是什么私人买的 00:40:23.020 --> 00:40:31.061 住得大呢，就把他们空出来的好多房子，比如说一幢楼有四五间就让他们住一两间 00:40:31.061 --> 00:40:39.437 其它都空出来了，空出来呢，邻里有好多比较穷的住得很紧的人就硬要住进去 00:40:39.437 --> 00:40:49.380 那时候叫“抢房子”，上海曾经有过一个阶段有这么个风潮 00:40:49.413 --> 00:40:56.520 穷的、住房紧的人联合起来就要冲进空出房子的富裕人家 00:40:56.554 --> 00:40:59.824 硬要冲进去，把东西搬进去，他们就住进去了 00:41:00.057 --> 00:41:06.464 我十年都在云南省石林县板桥镇。一个镇上吧 00:41:06.464 --> 00:41:17.208 我爸是转业军人，转业回来后当大队的会计 00:41:17.208 --> 00:41:18.609 你是少数民族是吧？ 00:41:18.642 --> 00:41:20.678 对 00:41:20.678 --> 00:41:22.313 可以告诉我是哪一族吗？ 00:41:22.346 --> 00:41:28.619 彝族。……我也不知道（我爸是哪一派），结果把他抓去斗他 00:41:28.619 --> 00:41:35.893 斗了几次，又打又斗的，他实在受不了了 00:41:35.926 --> 00:41:40.931 我奶奶去世早，我们都没见过。我爸没转业时就去世了 00:41:40.931 --> 00:41:54.912 结果我奶奶他们的事情…...我爸受不了，他就上吊了 00:41:54.912 --> 00:42:10.594 头天晚上上吊，第二天早上上边来了人，不让买棺材，就拿破席子一裹就完了 00:42:10.628 --> 00:42:18.802 然后，扎了个稻草人挂在我们外边的门口 00:42:18.802 --> 00:42:24.041 还把我妈弄出去游街，说他（我爸）是畏罪自杀的 00:42:24.041 --> 00:42:28.279 过了一个多礼拜吧，就来我们家抄家了 00:42:28.279 --> 00:42:32.049 把我们家抄的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了个暖瓶 00:42:32.550 --> 00:42:39.924 我父亲是45年上海第一华山医学院毕业的，他一直在华山医学院做医生 00:42:39.924 --> 00:42:45.162 我父母搬到济南的时候他们的工资都比较高 00:42:45.162 --> 00:42:57.241 在文化大革命当中，我父亲的很多同学在中国解放前都去了香港，台湾，欧洲和美国 00:42:57.241 --> 00:43:07.451 所以他有很多海外关系。所以这些呢，让我父亲在文化大革命时候属于坏分子 00:43:07.451 --> 00:43:11.322 他是历史反革命，最后定的是历史反革命 00:43:11.322 --> 00:43:14.858 所以我们家呢，在文革当中还是有些经历的 00:43:14.858 --> 00:43:20.431 我有个姐姐，她比我大八岁，当时她也很年轻，只是一个中学生 00:43:20.464 --> 00:43:27.137 在我爸爸被定为坏分子时，她就选择了跟我爸爸划清界限 00:43:27.137 --> 00:43:33.210 然后她还改了名字，从家里搬了出去，很快就下乡了 00:43:33.243 --> 00:43:37.414 那个时候像你姐姐这样做的人也不少 00:43:37.448 --> 00:43:42.553 不少，是不少，想想那时候她也只有十几岁 00:43:42.553 --> 00:43:46.924 她真的是被洗脑了，而且她也没有得到什么 00:43:46.924 --> 00:43:53.130 别人打架都是为了夺权么，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00:43:53.163 --> 00:44:00.938 她真是就是去过串联，串联回来一身都是虱子 00:44:00.938 --> 00:44:07.111 我记得我妈妈让她在外面把衣服脱下来拿热水烫 00:44:07.111 --> 00:44:11.949 去串联，一出去就是几个月，就是这样的 00:44:11.949 --> 00:44:22.393 我想她当时就是一个十几岁的人，在政治活动当中她认为自己做得是最对的事情 00:44:22.426 --> 00:44:28.132 我父亲活到八十八岁，他去世之前有过一次中风 00:44:28.132 --> 00:44:30.834 他中风以后就不认识我了 00:44:30.834 --> 00:44:41.211 他只记得很少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就是他反复说：我有罪，我会改正的 00:44:42.179 --> 00:44:57.394 文化大革命爆发的时候，我是在小学三年级，小学三年级以后就基本上没有上学了 00:44:57.428 --> 00:45:08.005 后来复了一次课小学，但是没几天以后就打武斗，所以也就没有继续上课了 00:45:08.005 --> 00:45:23.320 那么一混就混到了69年，那个时候开始复课，我们县里面有唯一的一所中学 00:45:23.320 --> 00:45:37.935 我们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还有六年级小学生，所有小学生就一个年级全部进入了中学 00:45:37.935 --> 00:45:49.847 也没有考试，也没有审查，就这样全部进去了 00:45:49.847 --> 00:46:02.760 最后一年就要升高中了，初中快完了，初中两年半，他要让我们提前结业，要升高中 00:46:02.793 --> 00:46:13.604 首先要考一个试，根据成绩录取 00:46:13.604 --> 00:46:23.747 考了以后，我当时是考了全年级第一，所以我还是很得意的，我想怎么都入学了吧 00:46:23.747 --> 00:46:39.830 好，就在要宣布上高中的那天早上，下午准备开个会，宣布哪些人可以上高中，哪些人不能上高中了 00:46:39.830 --> 00:46:51.441 在宣布上高中的那天早上，我们班主任就找我谈话，他就说，你爸爸有问题，你不能上高中 00:46:51.441 --> 00:46:59.917 我一下就蒙住了，以前我爷爷讲爸爸就是个工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00:46:59.950 --> 00:47:03.854 那么他是怎么变成个坏人的呢？ 00:47:03.887 --> 00:47:14.264 他就是刚解放的时候，他才十五岁，他就参加了解放军 00:47:14.264 --> 00:47:21.138 然后他们这支部队后来去了朝鲜 00:47:21.171 --> 00:47:36.353 去了朝鲜以后，他在一次战斗中被美国的炮弹击中，他的腿打断了，身上很多血 00:47:36.353 --> 00:47:40.791 加上失血，他就昏迷过去了 00:47:40.824 --> 00:47:49.967 等他醒来以后，他就发现他在美军的医院里面 00:47:50.000 --> 00:47:58.709 他在昏迷中被美国人俘虏了，那么这样他就变成了一个坏人 00:47:58.709 --> 00:48:07.885 回来以后，就说他是叛徒，因为他没有自杀 00:48:07.885 --> 00:48:20.030 他的这个事情就记录在我爷爷的档案里面有一份，我爷爷本身都不知道 00:48:20.063 --> 00:48:27.137 查完档案以后呢就发现，我不是像我平时说的那么好 00:48:27.137 --> 00:48:30.073 是贫农啊什么的，就是我爸爸是有问题的 00:48:30.073 --> 00:48:37.281 然后就让我们下乡，那时候因为我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人 00:48:37.281 --> 00:48:48.659 所以很老实很老实，劳动也是勤勤恳恳的，领导叫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00:48:49.860 --> 00:48:56.166 67或68年的时候，67年我自己被关起来了 00:48:56.199 --> 00:49:00.370 原因是我们有海外关系，有基督教的信仰 00:49:00.404 --> 00:49:15.719 怀疑我父亲是美国间谍，接受海外汇款，和海外通信 00:49:15.719 --> 00:49:25.262 我们家弟兄姐妹很多，大部分采取回避，有的还划清界限这种态度 00:49:25.262 --> 00:49:34.104 只有我想搞清父亲的问题，自投网罗，结果我也被关起来了 00:49:34.104 --> 00:49:38.909 是关到三四个月的时候，我想自杀 00:49:38.909 --> 00:49:42.112 我感到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 00:49:42.112 --> 00:49:50.854 每天都是几千人，上万人的批斗会，把你踩在脚底下，没有人认为我是好人 00:49:50.854 --> 00:49:52.322 那我活在这个世上干嘛呢 00:49:52.356 --> 00:49:55.359 所以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自杀 00:49:55.359 --> 00:50:04.901 就在这个时候，看管我的一个女士，她的一个举动打消了我死的念头 00:50:04.935 --> 00:50:17.214 那么冷的冬天，我穿着棉衣，还在瑟瑟发抖，她不声不响把自己一件呢子大衣盖在我的身上 00:50:17.247 --> 00:50:23.320 另外两个年轻人跟她说，"大姐，你这样做会倒霉的“ 00:50:23.320 --> 00:50:29.059 另外一个年轻人说“他是个坏人，你为什么这样对他好？” 00:50:29.059 --> 00:50:37.034 这个女士说了一句话，"这年头，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00:50:37.067 --> 00:50:44.307 这句话虽然很平常很普通，但当时对我冲击还是非常大的 00:50:44.307 --> 00:50:49.112 我就感到在这种时候，还有人并不认为我是个坏人 00:50:49.112 --> 00:50:52.049 所以，就想咬牙活下去 00:50:52.049 --> 00:50:58.388 这是一件事儿，所以我就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可以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00:51:10.567 --> 00:51:16.907 至1968年底，超过150万人非正常死亡 00:51:16.907 --> 00:51:23.080 对于很多已经完成小学教育的城市学生来说，命运马上会出现一个意外转折 00:51:23.080 --> 00:51:27.584 对于很多已经完成小学教育的城市学生来说，命运马上会出现一个意外转折 00:51:27.617 --> 00:51:35.192 没人能够判断，这个时刻将证明革命信仰的延续还是引发信仰的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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